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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尚往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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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尚往來

蘇玉山一五一十將宴上的情況說明時, 謝謹輕輕皺起了眉。

“難道將軍,有別樣的深意?莊、馮二人,他竟都踩在腳下遛了一圈, 不像當年的行事作風。再者——這些年來,也不曾聽聞他喜好男色。”

“未可知。”蘇玉山沈思道, “這許多年來,他手握重兵,守著終黎的每一分土地,功高之時,未必不生異心。他本就是外姓皇子, 寄留宮中, 若與君主有齟齬, 你我也不能盡皆知曉啊。”

“以昭平之志,安能容他至此?”

“君主守在宮中,那廣袤疆土總有人要去征踏的, 謝禎也算時勢英雄, 君主留他自有用處。”

“那這書信——我是給與不給?”謝謹沈默了一陣, “若是直接知會到上城,不過是拔除馮氏一家而已。線索一斷,那背後的根深, 若再重頭查起,恐怕難如登天。”

蘇玉山也猶豫了, “依吾看, 不如給他,也好試探謝禎如何作為。若是一同連他也生了二心, 君主也好提前有防範。畢竟,不論那大族怎麽謀劃, 到動身時,總是要仰賴武夫的。”

“此言也有理,”謝謹笑道,“這幾日,我便去見他一面。”

蘇玉山頓了一下,問道,“你之身手,比謝禎如何?”

“這...”謝謹道,“我二人未曾正式交過手,單論劍法,我自有信心。”

“你那漂亮的招式,怎能與他那殺人的經驗相提並論。”蘇玉山握住人的腕子,“他不講究劍法,只求個一擊斃命...不如,差個身手利落的仆子去送。”

“此事要緊,不可假他人手,再者,我雖不曾四處征戰,但自保應是無大礙。”謝謹回握人的手,往前又湊近兩步,“放心,我還得回來給小魚暖手呢。”

蘇玉山雖應著,但心中仍舊忐忑,一直到兩日後,謝謹暗夜出了門,第二日清晨仍未曾回歸,這種不安便越發濃重。

他不敢明目打聽,便差人去請謝禎來府上作客,派去送請柬的人被人攔在營外,吃了閉門羹,回來只說,謝將軍近日演兵,不便見客。

蘇玉山心口一涼,演兵——要做什麽呢?

州府內,同樣得到這個消息的莊詮禮,也是心口一涼。自那日宴上聽謝禎說了“玩笑話”,他這後背的冷汗就沒消下去過。

聽說最近,漢陵的兵往北開調了盡半數。他寫信與陳時,陳大人卻說,“現今州府只管政事,不管兵務,想來只是在邊界正常巡查,應該是謝將軍有什麽緊要事務吧。”

“唉——多事之秋!多事之秋啊。”莊詮禮嘆著氣,扶著一張箋子猶豫良久,終究還是擱下了筆。

他本想與君主修書一封,言明此事,再交出兵權與朝廷。但又思及,若是謝禎有二心,此舉無意於虎口拔牙、明目挑釁與人,君主焉能護住他全家老小啊。

窗外,莊恒還吵嚷著,“放開本公子,昨日與玥兒說好了要去的!放開!”

莊詮禮丟下筆,走出門去,“混賬,都什麽時候了,你還只知胡鬧!趁早讓賊人將你捉去才算好。”

“什麽賊人?”莊恒嚷嚷著,“那謝將軍都來了,江阜安全的很,還有什麽賊人敢捉我?!”

“你也知謝將軍來了,近日就不能消停嗎?”

“謝將軍來了,與我有什麽幹系。再者說了,那謝將軍也日日縱情笙歌呢,我去見玥兒又怎麽了!”

莊詮禮忙道,“你在胡說些什麽?”

“昨日我從馮府路過,”莊恒不以為然,“那謝將軍一手抱著個漂亮少年,一手提著個什麽東西,正進門呢。那馮府姬妾眾多,將軍還能去做什麽?”

莊詮禮楞在原地,那神情吃驚之甚,竟一時不知做些什麽好。

他這般模樣,和昨日的馮世仁,幾乎如出一轍。

謝禎單手抱著汝玉,另一只手將一個沾滿血的布袋子丟在馮世仁面前,骨碌碌滾了兩下,袋口露出一團頭發來,血跡濃稠,腥氣撲鼻,想來是顆新鮮的頭。

汝玉摟著人的脖子小聲撒嬌,又去遮口鼻,“將軍的見面禮,嚇到人了呢。”

謝禎擡起另一只手來,將那指尖的血跡抹在他唇上,笑道,“給汝玉作胭脂。”

汝玉舔著嘴唇笑,又回過臉孔來,去看自己的“老主顧”。

馮世仁慘白的臉色跌宕精彩,直到這會兒,才敢出聲問道,“將軍這是何意?”

“馮大人想要尋的賊匪,謝某送上門來,怎麽見你倒不像是開心的樣子?”謝禎冷笑看他,“哦,還有一岔,賊子身上,不見有什麽財物,倒是有封書信呢。”

“書信?”馮世仁嚇得‘噗通’一聲跪下去,“將、將軍所說書信,馮某不清楚,還請將軍高擡貴手——”

謝禎笑著問懷裏人,“馮大人不清楚呢?你說,要不要提醒一下?”

汝玉從他懷裏鉆出去,光著腳去扶馮世仁,又湊在他耳邊細語了幾句,那馮世仁臉色變了幾變,方才戰戰兢兢的問道,“小人不明白,還請將軍明示。”

謝禎居高臨下,冷眼看他,“馮世仁,這封你與荊楚來往的書信,謝某沒上交給君主,難道還不夠明白嗎?你馮家也是大族,在上城若無人相助,怎敢孤註一擲?”

馮世仁哆嗦著,“將軍...您,您是想....”

“謝某有五十萬大軍,還有什麽做不成的事兒?”謝禎淡淡的看他,“奈何姓謝,是個外姓皇子,若無朝中人助力,豈非名不正,言不順麽?”

“可...可將軍,一向——”

謝禎的聲音更冷湛了,“馮世仁,你是丞相的人。”

“將軍何出此言,”馮世仁慌了神兒,急忙否認,“馮某——”

不等這話說完,謝禎長長的嘆了口氣,“這等十足的誠意,竟只換來大人的遮掩,謝某實在有些失望啊...”

馮世仁發誓,這麽多年在上城的日子裏,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禎。那禮貌客氣、謙和有禮的大將軍不知哪裏去了,如今站在他面前的,竟只是個權欲熏天的殺人魔頭——他不怕‘謝將軍’,卻不得不害怕起‘謝禎’來。

“將軍息怒。”馮世仁跪行幾步,拿袖子替人擦了擦沾血的靴子,驚恐著諂笑,那神色難看無比,“這等事馮某也做不了主,馮某願意帶您去見三公子。”

“三公子?”謝禎瞇起眼來。

汝玉便撲進人懷裏,細聲說道,“荊楚三公子,國君最寵的小兒子,預備封儲君呢。這等事,有三公子好一份功呢。”

謝禎便輕笑了一聲,“甚好,如此,馮大人快收下這份禮吧,剔了血肉作酒盅,最能品出好滋味兒了。”

這話說的煞有介事,實際上卻半真半假。當年初上戰場,跟著一群而立年的糙漢爺們兒,謝禎還真的曾斂起來半片人頭骨喝了些酒,不過那只是路邊風幹的骨頭片,哪裏需要剔血肉。

馮世仁忙喚人去斂起那袋子裏,“將軍說哪裏話,馮某不必..不必看!”

謝禎從衣襟摸出一封信來,丟在人臉上,笑道,“馮大人做事粗心大意,還想與天抗衡,實在是笑話——再有下次,恐怕就得撞在謝某的刀下了。”

馮世仁捧著信,連連應是,“將軍請至廳內,這幾日,便下榻馮某府上可好?”

謝禎冷眼微垂,淡笑一聲,算作默允。

他須停留幾日,見見那三公子的真容。

三公子依國姓楚,名問秋,慣常神出鬼沒,需馮世仁先修書請示,因彼此疑心,謝禎下榻也算互相成全。馮世仁便備了酒水美食、姬妾嬌女無數,又準備了上好的寬敞客房,請他休息。

晚間,謝禎靠在床帷木欄一側,閉目養神。

汝玉伸出手去,輕柔的攀上了人的肩膀,口中撒嬌道,“將軍這幾日,怎麽都不理人,將軍讓奴答的話、讓奴做的事,奴都盡數....”那手被人擒住,拿開了去。

汝玉鉆進他懷裏,委屈道,“將軍難道是嫌奴不幹凈?”

謝禎終於慢騰騰睜開眼,在他委屈和不解的神色中,輕輕發問,“你多大了?”

“汝玉今年十七。”

謝禎皺了皺眉,“你在馮府多久了?”

“來了三年多呢。”汝玉撅著嘴想去親他,讓人鉗住下巴丟開了,“將軍不喜歡汝玉嗎?”

謝禎站起身來,凝眸瞧他,“你入府不過才十四歲,想來不是甘願的。”

汝玉咬著嘴唇,輕輕拉開衣衫,露出一小截腰腹與那豐滿的臀線,自個兒又拿手指沿著輕輕勾畫,“將軍——伺候馮大人雖不情願,可如今跟了將軍這等威風俊朗的人,便是自願的了。”

謝禎站在那裏,衣襟肅整,神色平靜,目光茫然的像是不曾看見這風光一樣。

汝玉不解,動作愈發過分起來。

謝禎冷淡的轉過身去,剛邁出去兩步,一時又頓住了。

汝玉歡喜,剛要開口,便聽謝禎道,“喊出聲來,大點聲。”

“啊?”汝玉以為他生了什麽惡趣味,便順從的應了;誰知將軍卻仍視若無睹,背對著他便往外走去。

“在我回來之前,不要停下來。”謝禎剛邁出去一只腳,方又轉過臉來警告一句,“待會記得關緊了房門。”

汝玉怯怯應了聲是,待他走了,方又氣鼓鼓的嬌聲喊起來;那聲響叫人聽著,只覺頭皮發麻、不堪入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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